视频 *** / 张培培
纵览新闻记者 宋瑶
“直播带货 + 大健康”双重风口下，在各类短视频和社交平台中，打着“保健养生”的噱头推销保健品和保健食品的养生直播课愈演愈烈，越来越多的老年人从最初的听课领红包，逐步被一场场直播、一段段音频“洗脑”，最终成为主播们的“收割”对象。记者调查发现，老人之所以愿意相信购买各类养生产品，除了宣传诱导外，还与早已设计好的听课、发红包、限时优惠等多种手段套路有关。
听课做笔记领红包 老人沉迷养生直播课“疯狂”购买保健品
戴着老花镜，桌上放着本和笔，保定 70 岁的王大妈熟练地用两部手机同时打开两场直播，一场直播中一位自称“养生大师”的主播口若悬河地讲述着各种养生秘诀，另一场直播中一位年轻主播则是卖力地售卖着各种养生产品。“养生大师”讲到哪，老人的笔记就跟着写到哪，一节课结束，老人顺利完成了每节课后的答题领红包，兴致勃勃地跟家人说：“看，我又领了 6 毛钱。”同时，在另一个直播间内，王大妈下单了原价 799 元 1 盒、现价 299 元 6 盒的灵芝饱子粉一份。
这已经成了 70 岁的王大妈近一年的常态。一年前，王大妈开始被邻居拉到各种微信群内，并告诉她加入群聊后可以线下领鸡蛋、线上听课领红包，于是退休在家的王大妈开启了手机“养生直播课”生活。听课的手机从 1 台增加到 2 台，还拉上了老伴，家里每天有 3 台手机在不同时段、不同直播间完成打卡、听课、答题任务，领取的红包从几分到 2 元不等，消费的产品从十几元到几千元的都有。
图为王大妈在直播间购买的保健品
一开始，王大妈的家人对其热衷于上课的行为并没有放在心上，但很快，家里就出现了一些瓶瓶罐罐 羊奶粉、灵芝茶、益生菌、鱼油 在主播“包治百病”“防老防慢性病”等一声声吆喝中，王大妈一次次下了单。“这些产品都是不知名的厂家生产的，在药店和线上商城根本买不到，担心老人吃了对身体不好。”王大妈的女儿李女士无奈道，最近一个养生群里又开始卖起了安宫牛黄丸，主播称这个厂家是生产安宫牛黄丸的四大品牌之一，还要带老人去厂家实地参观。“原价四丸安宫 2760 元，现在 1932 元，老人看完直播后有点心动。我问了家附近的几个药店，店员都表示没有见过这个品牌的安宫牛黄丸，并不是特别知名的牌子。我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都告诉了母亲，但是她每天看直播难免会受到主播的干扰。”李女士对于母亲每日沉迷于 *** 直播表示担忧。
记者调查发现，一些养生直播间利用线上线下结合的方式，吸引老年人到店免费领取鸡蛋、小礼物等，邀请老年人加入微信群后，通过在微信群内线上直播、答题、领红包等吸引老年人参与。而这些直播间大多是通过小鹅通、微赞等私域直播平台搭建，仅供群内成员观看。在这种较为隐蔽、私密的空间里，“养生专家”散播健康焦虑情绪，夸大其词地推销各类保健产品，形成了一条完整的“坑老链条”。
屡次被曝光虚假宣传的保健品由线下转移线上诱导老人消费
采访中，记者发现此前被多次曝光虚假宣传的保健品企业，如今从线下转移到线上，跟大部分养生直播间一样，通过答题、领红包等方式吸引老人入群后，在群内分享故事音频、开启私域直播推销保健品。
在一个“听故事”的企业微信群中，群主每天分享 10 个音频故事，听完故事答题就能获得一定的红包奖励。故事的主要内容从吉林天三奇药业有限公司总经理李盛学的个人经历展开，慢慢渗透到天三奇公司生产的微生态制剂，能“解决”肠胃病、糖尿病、各类癌症、重症肌无力等多种疾病，对一些疾病可“不治自愈，自然康复”。每期“李盛学的人生故事”后面的答题内容也主要围绕李盛学和天三奇公司，甚至还有“李盛学之一次相亲成功没”“李盛学之一次孵小鸡成功了吗”这种与养生无关的“奇葩”问题。
图为微信群内分享的“李盛学的人生故事”部分答题内容截图
群主白天在群内分享“李盛学的人生故事”音频、鼓励大家听故事答题领红包，晚上通过视频直播课的方式讲授益生菌知识、推销天三奇“长乐胶囊”等产品。因家里有老人加入了“天三奇”听故事群，不断购买产品，郑州一位网友专门加入微信群一探究竟，他告诉记者：“如果老人按照这个群聊中设计的套路，认真听完 100 集故事音频并答题，再加上群主在直播间内的卖力吆喝，别说老人了，年轻人也很容易陷入套路去下单。”
天三齐公司生产的产品是否如其宣称的那般神奇？记者在网上检索“天三奇”发现，从 2013 年开始，有多家媒体对天三奇药业虚假宣传现象进行过报道。其中，2016 年 7 月，《生命时报》以《揭开“老李治未病”骗局 养生骗子为何屡禁不止》为题进行报道，激起巨大反响，天三奇公司也因此报道遭受重创，当地工商部门之一时间反应，致使公司停产检查。
近年来，天三奇公司因虚假宣传问题多次被各地市场监管部门处罚。2017 年 8 月，因向老年消费者销售的过程中违规宣传产品具有疾病预防和治疗功能，郑州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对大学路一家售卖天三奇品牌保健品销售门店的天三奇产品进行了查扣；2017 年 10 月，黑龙江省工商局通报 13 条涉违法广告，天三奇长乐胶囊上黑名单。2019 年 6 月，吉林省市场监督管理厅对吉林人民广播电视台因播放违法广告进行了行政处罚，【吉市监处字（2019）2 号】《行政处罚决定书》中，天三奇产品再次入列
专家建议：期待更多监管举措推动直播业态从无序到有序
在采访中，有老年人家属告诉记者，老人在养生直播间的“洗脑”下，往往会花费几百甚至几千元购买保健产品，对他们来说是笔不小的支出。更让人担忧的是，部分主播推销的保健品并不知名，甚至是“三无”产品，不仅毫无疗效，还可能对老年人的身体健康构成潜在威胁。而发现老人上当受骗后， *** 难，想彻底取缔这一利益链条更难。
图为网友在洛阳网“百姓呼声”平台反映“天三奇保健品中老年骗局”
2024 年 8 月，有网友在洛阳网“百姓呼声”平台反映“天三奇保健品中老年骗局”，称位于洛阳市涧西区的一家“天三奇”保健品销售店铺，通过线上“讲课”的方式，对“长乐胶囊”进行虚假宣传，夸大其作用效果，宣称能治好“癌症”等重疾病，误导消费者，家人受骗，花费 8000 元购买三个月“疗程”药物，包含五六盒“长乐胶囊”及同品牌其他的“保健品”，希望有关部门重视，对其做出相应处罚。
洛阳市涧西区市场监督管理局调查后表示，由于投诉人未提供虚假宣传证据且商品已明码标价，只能协调退款。然而投诉人是老人的家属，商家虽同意退款，但是老人不同意。此事只能作罢。
对此，河北铭鉴律师事务所律师张国旗表示，这些养生直播间瞄准的是刚“触网”的老年人，抓住他们对健康的需求对产品功效夸大其词。主播在保健品宣传的过程中采用虚假宣传和夸大功效的方式，宣称能治疗各种疾病，这种虚假宣传基本上都是口头的，没有书面宣传资料，很难作为有效证据。但该行为已经违反了《广告法》相关规定，在投诉人未能提供充足证据的情况下，市场监督部门应该主动作为、主动调取证据后进行立案调查，维护消费者的合法权益。
记者调查发现，目前针对老年人的养生直播多数通过小鹅通、微赞等私域直播平台进行，相比于公域直播平台更具有隐蔽性。对此，张国旗表示，采取私域直播模式，相关部门监管时难以有效审查每个直播间的内容和资质是否符合法律规定，暴露出这一领域的监管空白，建议必要时应联合公安网监部门，共同打击私域直播间的虚假宣传行为。
今年 6 月，北京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发布《北京市直播带货合规指引（征求意见稿）》公开征求意见，其中针对“三品一械”类产品特别强调，“不得涉及疾病预防、治疗功能，不得使用医疗用语或者易使推销的商品和服务与药品、医疗器械及医疗服务相混淆的用语；不得以介绍健康、养生知识等形式变相发布保健食品、特殊医学用途配方食品广告”等。
对此，相关专家表示，让“坑老”养生直播间彻底消失或许很难，但区域性的监管举措为推动直播带货业态从无序到有序，让消费者买得放心安心，有了更多希望，建议各地尽快出台相应的政策规范直播行为。而直播平台作为之一监管责任人，应认真履行职责，对直播带货的人员和内容进行严格的资质审查，同时对直播运营进行及时监管，设置明确举报窗口，发现线索或收到相关举报及时采取封号、禁言方式关闭直播间。同时，各级市场监管、公安及其他相关部门之间应协同配合，严肃处理直播带货经营者的违法行为，并建立完善联合监管机制，共同打击养生直播间的“坑老”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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