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 | 虎嗅青年文化组
作者 | 黄瓜汽水
编辑、题图 | 渣渣郡
本文首发于虎嗅年轻内容公众号 " 那個 NG"（ID：huxiu4youth）。在这里，我们呈现当下年轻人的面貌、故事和态度。
奥运会结束了。
有一位网友总结了这届奥运会比赛的观感：
同样都是中国队包揽金牌的项目，跳水队的气氛轻松欢快，而乒乓球的气氛却是凝重诡异的。
一场风暴过后，谁也没想到，中国乒乓球才是当下最焦灼的饭圈。
相信看过乒乓球女子单打决赛的朋友，都会感受到什么叫真正的 " 中国德比 "。
对于普通观众，这是一场非常松弛的观赏竞技，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左右赢的都是中国人。而对于长期泡在乒乓球圈子里的 " 粉丝 " 而言，这场比赛比打日本选手还要咬牙切齿，已经上升到了复联内战的程度。
孙颖莎粉丝最想看到的结果，就是偶像的 " 新王登基 "。如果有了这块奥运金牌，孙颖莎就能以最快速度完成大满贯，成为张怡宁之后的新一代乒坛 " 大魔王 "。
按照常规的比赛数据来看，孙颖莎的胜绩更多，这块金牌给粉丝带来的期望值也更大。
很可惜，往往是越期待的事情，落空了之后越容易崩溃。
从比赛现场流出的视频可以明显听到，孙颖莎粉丝的助威声具有压倒性优势，现场只能找到零星支持陈梦的观众，还是外国人。
孙颖莎得分，现场一片呐喊；陈梦得分，现场一片沉默，安静得像巴黎图书馆。最终陈梦站上领奖台，现场发出了排山倒海的 " 孙颖莎 " 三个字，谁看了都会替两位运动员脚趾抓地。
最震撼的一幕，是观众席上有一位粉丝，向陈梦竖中指并且发出优雅的国骂。很难想象这一切发生在奥运会现场，而且是一场中国人的内部竞争。
凤凰网记者在报道中记录了现场的饭圈景观。法新社记者看不明白，为什么同一个国家的球迷会对另一个选手抱有如此没来由的恨意。
在 WTT（世界乒乓球职业大联盟）的官方推特下面，能看到为了陈梦鸣不平的外国观众：" 即使她是中国人，她还要对抗自己国家的人民。"
看热闹的韩国人也没闲着：没想到乒乓球大国的内斗这么严重。
这场争议的火焰顺着网线，从巴黎烧回了国内，互联网的粉丝骂战正酣。
孙颖莎粉丝率先发难，以最快速度进入战斗状态，而反观陈梦似乎并没有饭圈，毫无反击之力。
一篇声讨陈梦的檄文横空出世：《五问陈梦之良心何在》。
细读文字内容会发现以下论点：
全国人民都希望孙颖莎夺金，陈梦背刺了 14 亿中国人，其心可诛堪比汪精卫；陈梦在东京奥运会上的金牌是国家队私下内定的，而这次她没有 " 按照全国人民意愿 " 禅让冠军，所以她忘恩负义。
孙颖莎粉丝分别亮出了几大战略武器，在体育阴谋论方面获得了重大飞跃。
一是陈梦的教练马琳私自 " 喂菜谱 "，私相授受，帮助陈梦偷偷破解了孙颖莎的技术。
决赛结束的当天凌晨，马琳的社交媒体评论区闪电沦陷，粉丝整齐划一的诅咒 " 马琳陈梦下地狱 "" 死一万遍都不够 "。
一部分极端粉丝认定，陈梦的女单金牌来路不明，是马琳作为教练给陈梦开小灶。
而马琳偷开小灶的原因，是他和陈梦维持着不正当男女关系。粉丝们乐此不疲地给一位奥运冠军造黄谣，直到后续网警出面后，内部圈子里依然没有停止过。
二是陈梦的打法破解了孙颖莎的技术机密，将孙的漏洞展现给外协对手，无异于泄露国家机密，导致中国乒乓球未来岌岌可危。
粉丝指责陈梦出于一己私利，抖出了孙颖莎的弱点，不惜曝光国乒女队培养计划的秘密战术，这无疑是致命的，甚至可以联系到国足的衰败。
请欣赏美文《当年中国男足就是这么被毁的》——
三是神秘学黑魔法猜测。
根据粉丝推断，陈梦决赛时脖子上戴的硕大翡翠项链一定有点说法。
大师量身定制魔法翡翠，陈梦奶奶隔空借运给陈梦，打断了孙颖莎的夺冠之路。
更离谱的说法包括且不限于：
陈梦早就和王楚钦结婚了，王楚钦和孙颖莎打混双，就是为了替陈梦研究孙颖莎的战术；张继科异地登陆，灵魂附体陈梦，为了阻止孙颖莎打破他最快大满贯的纪录；最厉害的，是有粉丝怪李宇春唱过一句 " 东京下雨，淋湿巴黎 "，歌词也太晦气了 ......
竞技体育的输赢再正常不过，运动员本人都没有如此愤懑，毕竟输赢都是体育带来的魅力。
但粉丝不同，他们出征的立足点，就是偶像的成绩。
失败的原因可能是对手陷害，可能是国家队偏心，可能是教练暗箱操作——但绝对不可能是偶像自身的问题。
所以我们看到了孙颖莎粉丝在女单决赛之后撰写了各种角度的血泪控诉，比如 " 当女孩全身是血，打败所有外敌后，家里的大刀对着准备开门回家的她 "，一段完美的 " 美强惨 " 文学诞生。
事实如何不重要，营造出一个 " 被全世界背刺的破碎美人 " 的人设，并且集体性代入这种人设的悲惨，更重要。
凡此种种，让人不禁梦回 " 肖战 227 事件 " 的那一年春天。
粉丝挡在偶像前面坚持 " 与全世界为敌 "，即便偶像本就不需要与全世界为敌。
有时候，这种哭诉与抵抗也显得有些幽默。
就像粉丝哭诉 " 东京奥运会所有人都在给陈梦加油，没有人给莎莎加油 "，却忘记了东京奥运会没有观众；哭诉 " 莎莎的弱点是钝角 62.5 度 "，却忘了 62.5 度其实是锐角。
网暴事件一出，各平台也响应迅速，快手处理 200 多个账号，抖音处理 445 个账号，微博处理了 300 多个账号，清理违规内容 1.8 万条。
根据 @平安北京大兴发布，一名诋毁运动员与教练员的 29 岁网民贺某某被刑事拘留。
但粉丝并没有停下他们的脚步。
8 月 11 日，在奥运会闭幕式之前，站在风口浪尖上的孙颖莎发布微博长文，明面是感谢各方支持，暗面更像是在压制激昂的粉丝情绪。
有意思的是，这篇非常官方的通稿，却被不同阵营的粉丝解读出五花八门的角度。运动员明明已经澄清了正常健康的队友关系，依然挡不住部分极端粉丝的脑洞大开。
有人解读出了割席的味道，明明是世界女乒一号位的孙颖莎，却要被排名 32 强的王楚钦拖后腿，扯入舆论泥潭无法脱身。
有人解读出了悲情的成分，是孙颖莎一个人扛住了流言蜚语，趁王楚钦还在飞机上的时候摆平一切。CP 粉听了无不痛哭悲泣，感慨伟大的爱情。
有人解读出了 " 在暗处相爱 " 的 *** ，一定是国家队领导逼着孙颖莎发布声明，毕竟在台面上 " 莎头 " 不能官宣恋情。
于是粉丝纷纷吟唱 " 大雾四起偷偷藏匿，我在无人处爱你 "，脑补了一出 " 躲开全世界摄像机我只爱你一个人 " 的言情剧。
只能说一代饭圈有一代饭圈的咯噔文学。
偶像本人只需要站在原地，就能被粉丝脑补出三生三世的爱情故事。
更不用说，还有粉丝把孙颖莎意淫成了王楚钦的 " 娇妻 "。
一部分上头的 CP 粉，希望比赛结束后二人退役结婚，劝说这位现役世界积分之一的女运动员放弃职业生涯，过上相夫教子，三年抱俩的美好生活。
而孙颖莎这次没有拿到女单金牌，也被 CP 粉推测为 " 等大头一起拿 "。甚至有人给孙颖莎 P 上了女性化的妆容和发型，以此证明她不留长发，一定是因为教练不想让王楚钦分心。
与其说 CP 粉磕的是 CP，不如说他们沉浸在一段虚构的顶峰相见的爱情里。甚至让给王楚钦安排好 " 冠军是我的，冠军也是我的 "" 我的美人自带江山 " 这样的言情对白。
竞技体育用成绩说话，运动员的成绩是靠长年累月的训练获得的。" 娇妻意淫 " 对于女性运动员来说才是最恶劣的侮辱。
和娱乐圈的路数相似，国乒粉丝内部也分为唯粉和 CP 粉两大阵营，疯癫起来都是相似的。
唯粉即只喜欢一位运动员，具有排他性，对同事队友无差别攻击；CP 粉则是喜欢该运动员的 CP 二人，对唯粉进行炮轰。就像当年马龙和张继科既有破圈的 CP" 獒龙 "，也有个人饭圈互相碾压撕番位，以至于刘国梁不得不出面调停。
唯粉和 CP 粉泾渭分明，且对彼此恨之入骨。在本届奥运会之前的各大比赛，就有报道发现，粉丝进入赛场之前需要 " 验明正身 "，只有确认了 " 超话打卡等级 "" 微博仅关注一位球员 " 才能获得相关物料。
反黑贴、挂黑贴、安利话术已经运行得相当成熟，有条不紊。
如果你也混过韩娱内娱，一定会对这样的组织架构相当眼熟。
为什么孙颖莎的饭圈规模如此正规庞大？
大部分粉丝认为，无论对国乒还是饭圈，都急需一位新的 " 大魔王 " 来接替张怡宁的人设。
而孙颖莎就是这个缺口的更优人选。
她出身干净，业务能力强，成绩亮眼，球风凶狠，长相可爱，完美构成了追星的两大要素：反差萌与慕强感。反差萌能带来情感 *** ，慕强感是一切追星行为的动机源头。
东京奥运会，孙颖莎因为在女单决赛打败了伊藤美诚一战成名，其地位无异于民族英雄，满足了粉丝慕强的心理。而混双的 " 莎头 CP"，又收割了一大批寻找心仪 CP 填补感情需求的粉丝。
为什么陈梦没有饭圈组织？
在饭圈的话术里，陈梦的家庭条件更好（她是演员黄晓明的表妹），在国家队有三位体能教练，更容易被指认成 " 自带资源 " 的 " 皇族 "。陈梦不参加混双比赛，也让极端粉丝给她扣上了逃避集体责任的罪名。
当女团决赛结束后，孙颖莎、陈梦、王曼昱三位运动员共同收获金牌进行合影的时候，孙颖莎和王曼昱的粉丝选择给陈梦的脸打上马赛克。
即便奥运会已经结束了，怒火仍然没有平息。陈梦还是被孙颖莎和王曼昱的粉丝亲切地称为 " 水冠姐 "，粉丝仍然在亲切地祝福她 " 遭雷劈 "。
陈梦本身不足以构成一套苦情的饭圈叙事，反而在她身上产生了 " 帮助同事虐粉固粉 " 的反作用力。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在女子单打比赛结束后，孙颖莎的粉丝晒出了一组对比图，一张图是孙颖莎手心的老茧，另一张图是陈梦新做的美甲。
孙颖莎的粉丝不满：" 陈梦甚至烫了头发，还化妆了，看看两个人的手，真是无比讽刺。"
事实上，两位运动员的关系一直很好。但 " 虐粉叙事 " 的核心，就是用一套受众更容易代入的故事，让他们在短时间内情绪起伏，并且将偶像所遭遇的不公联想到现实职场的挫折。
一句 "XXX 只剩下我们了 "，就像掷入水中的鹅卵石，在饭圈激起千层浪。
男乒也绝非净土，他们的饭圈厮杀更是源远流长。
来自饭圈丝丝缕缕的暗影，也投射到了球员身上。
马龙在闭幕式前接受采访，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主动 cue 到了王楚钦的饭圈。
比赛时，马龙不小心把球打到了王楚钦身上，于是拿这个球开了个玩笑：" 粉丝不会说我吧，打到他家哥哥了。"
连马龙的粉丝都捏了把汗：人到临退休的时候果然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王楚钦和他的粉丝被其他饭圈亲切地称作 " 太子 " 和 " 太子妈 "，战斗力极强，在乒乓圈子属于相当不好惹的存在。
饭圈当然也没饶了马龙。" 陈年老绿茶 " 的帽子就这么迅速地扣在了国乒领军人物的头上。
熟悉国乒饭圈的人根本不会意外。
就像在樊振东的男单决赛开始前，王楚钦的粉丝也在默默赌咒，宁愿樊振东输给外协选手也不要拿到金牌。
对于偶像的爱，已经逐渐超越了国家利益。对于国球而言，这是万般不能承受的。
国乒饭圈不会因为官方的一张通告就地解散，他们只会更加愤怒。
以目前的形势来看，乒乓球并没有办法甩开饭圈文化，他们彼此拉扯，难以分割。
缺钱缺观众的时候，国乒并没有拒绝饭圈；饭圈壮大的时候，国乒又换上了严肃的面孔。粉丝痛骂国乒 " 放下碗骂娘 "，痛诉自己被利用之后又弃之敝履。
在官方点名批评了国乒饭圈文化之后，部分极端粉丝换上了统一的微笑脸头像，在 *** 上四处游走。在 WTT 的官方微博下面，还可以看到粉丝们集体阴阳怪气的壮观场面。
" 不敢期待具体的球员，否则又要被说饭圈了 "。
" 不买周边不买票，看你们还笑不笑得出来。"
国家队和各个教练也别想跑。
运动员的所在单位，取代了曾经经纪公司的位置，粉丝将所有不满倒逼施压给体育总局。
而教练的角色也不再单纯：他们要么是青天大老爷，要么是偏心王八蛋。
奥运会开始后，刘国梁和马琳经常出现在被质问的名单上。
《五问陈梦》之后，《三问刘国梁》《四问马琳》也横空出世了。
关注国乒的粉丝小碧告诉我，这次奥运会女子单打的闹剧，她并不意外。
" 其实这次奥运会之前的各大比赛，现场气氛就是你死我活的，手牌和应援一样不少。只不过这一次，粉丝闹到了奥运会的现场，才让更多不关注国乒的路人震惊了。"
小碧说，许多粉丝都会把饭圈的锅直接推给刘国梁本人。
2016 年是国乒的饭圈元年，一切都是从那句 " 张继科醒醒 " 开始的。
再加上那句 " 不懂球的胖子 " 风靡全网，让国乒握紧了流量的命运之手。
伦敦奥运会之后，国乒 " 第三次创业 "（三创）正式启动，在包揽世界赛事的冠军之余，大力拓展商业化，让乒乓球运动员成为体育明星，带来超级流量。
上综艺，拍广告，单曲《乒乓乒乓天下无双》在 B 站的播放量超过百万，国乒甚至还拍过一首 EXO 风格的车企广告 MV，压轴出场的是戴着墨镜的刘国梁。
网友看到都乐疯了：以前哪能看到国家级运动员给你表演乐子。
中国人民需要乒乓球。
毕竟在足球、篮球这些大球运动上，我们无法占据话语权。只有手里的这颗小球，是中国人攥得最紧的体育赛事。乒乓球从某种意义上讲，满足了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民族主义自豪感。
反过来，乒乓球也需要中国人民。
在三创之前，乒超联赛别说几十块的门票，单位免费赠票都没人看，" 现场仅有一名啃烧饼的老头 " 成了著名笑谈。
在三创之后，球迷想看一眼喜欢的球员，门票价格动辄数千元，甚至超过了大部分演唱会。在某二手平台，球员的小卡价格可观，交易量不少。
乒乓球商业化大获成功，如今已经形成了完整的球迷产业链。
而任何体育项目的高度商业化和市场化进程，就必须面对人群的涌入，甚至欢迎饭圈的战斗。
所以当下饭圈的愤怒并不是没理由的。
为了喜欢的球员消费、助威、撕番都是自洽的。粉丝真金白银砸出来的关注度和流量，才让国乒这些年又上综艺，又接代言。花了钱即是消费者，这是整个饭圈运营的核心逻辑。
竞技体育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饭圈。而如今的乒乓球、游泳队、跳水队，只不过是一个加了内娱 buff 的特殊饭圈。
在豆瓣小组和小红书，体育粉丝和内娱粉丝的界限越来越模糊，他们有专门的聚集地，使用着圈子内的术语和黑话。封闭的语言体系提高了外部人员融入圈子的成本，粉丝也在交换特殊语言符号的同时，维护了自身的身份认同。
比如王楚钦的外号是骰子，孙杨和汪顺被称为乐乐爸和乐乐妈，国乒的谐音是倪萍（你乒），张本智和的外号是账本 / 纸盒，许多教练和运动员也变成了一连串缩写字母。外行人潜入豆瓣小组后，需要一顿破译密码，才能勉强融入他们的话语体系。
其实，真正的体育从来都不是慈眉善目的。
大家都听说过足球球迷的怒火有多恐怖，欧洲杯动辄就上演诸国群殴，我们也目睹过梅西和 C 罗、詹姆斯和科比粉丝这些年的漫长纠缠厮杀。
就像在科比去世的四年后，关于他的地狱笑话反而越来越多。在虎扑和其他视频平台，你可以看到年轻人玩着 " 英雄碎片 "" 牢大 "" 直升机 " 的内部梗，在乐子横行的时代，谁还在乎 " 逝者为大 " 的道理。
就在今年 5 月，WTT 沙特大满贯女子单打决赛现场，流出过这样一段小视频。
陈梦 4：2 战胜孙颖莎，夺冠后发表获奖感言，观众席冒出了几句尖锐刺耳的国骂。
孙颖莎的粉丝大喊：" 谁有你会擦啊 "" 擦你大爷 "。意指陈梦在比赛中打了擦边球，所以才得到了冠军。
这些声音太大，陈梦听到了，她停顿了一会儿回答道——
" 很多观众说我今天的获胜秘籍是擦边，确实我今天非常幸运。可能最后只有一个人能胜出。但是我希望球迷能够正确的看待，因为竞技体育，输赢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陈梦说的这句话，是一句常识，也是全世界共通的体育伦理精神。
近代教育家罗家伦曾向新青年宣讲，运动家的风度（Sport *** anship）本应当是 " 宁要光明的失败，也不要不荣誉的成功。"
多年过去，我们仍然需要复读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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