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5日,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威尼斯,警察监督拆除流浪者营地。图片来源 视觉中国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王梓
41岁的迈克尔·约翰逊是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旧金山的一名流浪汉。听说市长发起了一场打击露宿街头、清除街头帐篷的行动后,他决定尽快从街头搬走。约翰逊告诉美联社,在上一次清扫行动中,警察和街道清洁工只给了他10秒钟的时间搬走家当,他“失去了一切”。
约翰逊把帐篷搬到哪里都会被驱逐。“这就像旋转木马。不管我留在原地还是另觅新居,他们都会来(驱逐我)。”他说。
类似的情况正在美国多地发生,尤其是在加州。加州州长加文·纽森近日表示,如果该州各县市不采取更多措施让流浪者离开街头,州 *** 就会叫停相关财政补贴。
美国一半以上的无家可归者集中在加州、纽约州、佛罗里达州和华盛顿州,在加州的人数最多。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援引美国住房和城市发展部2023年的报告称,美国约有65.3万名无家可归者,其中超过18万人在加州落脚。
自2017年以来,美国无家可归者人数显著上升。美国无家可归问题跨部门委员会执行主任杰夫·奥利韦特警告称,许多美国人“靠薪水勉强度日,离无家可归仅一步之遥”。
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得益于联邦 *** 的援助政策,无家可归者增加的趋势一度消失。2022年,相关援助政策和补贴陆续被叫停,加上通货膨胀率飙升、房租中位数创下历史新高,“三重打击”下,美国无家可归者人数再度激增。如今,美国人每月要花更多的钱才能保住房子。在奥利韦特看来,这像是“抢椅子游戏”,最穷的人会被挤出“椅子”。
很多美国人是在2023年加入无家可归者大军的,塔基娅·奇克斯是其中之一。失去住房后,她努力找到了薪水更高的工作,但为了找住处、给孩子换学校,她经常旷工,很快就失业了。
奇克斯把车停在一家沃尔玛超市的停车场里,这辆车成了她和孩子们的新家。“我睡不着,因为周围有很多人走来走去,我得看着孩子。”奇克斯对美国国家公共电台说。
车里太热了,她的女儿被晒伤,不得不去就医。他们养的狗很难适应这种情况,奇克斯只能弃养它,尽管她患有孤独症的儿子需要它提供“情感支持”。
就这样熬了几周后,奇克斯找到了一份送货的工作,一家人才住进汽车旅馆。又过了几个月,他们搬进了有租金补助的房子,但补助只是暂时的。
越来越多的美国人失去稳定住所之际,6月28日,美国更高法院推翻了加州一家上诉法院的判决,这被认为是“给禁止无家可归者在公共场所露宿铺平了道路”。上诉法院此前认定,城市管理者在缺乏收容空间的情况下实施露宿禁令,等同于实施“残酷和不寻常”的惩罚,是违宪行为。
纽森称赞更高法院的裁决“提供了执行政策的明确权力,让州和地方官员得以清除街道上不安全的营地”。7月25日,他发布行政命令,要求拆除加州的无家可归者营地。
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和《哈佛公报》等媒体称,学者、医护人员和活动人士对这一命令的实施感到愤怒,他们强调,导致无家可归问题的两大诱因是贫困和缺乏保障性住房,它们是美国的社会顽疾,要靠可持续的政策逐步解决。
“在更高法院作出裁决之前,城市必须先提供庇护所,然后才能拆除营地。”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社会学助理教授克里斯·赫林指出,纽森的命令让地方 *** 可以“向无家可归者开出令人难以置信的高额罚款……这些罚款是人们无法支付的,他们可能因此被逮捕,甚至被监禁。”
赫林说,纽森发布这一命令的时机并不令人惊讶:时值美国大选,在“全国的聚光灯下”,纽森想为自己洗刷默许“无家可归者危机”的污名。
“你不能把定罪当作解决无家可归问题的主要方式。这么做无法减少无家可归者的数量。”美国“全国终止无家可归联盟”执行主任安·奥利瓦批评道。
许多人的流落街头之旅始于贫困或被虐待的童年,这些创伤会长期影响他们接受教育、学习技能和维持人际关系的能力。如果能得到恰当的援助,他们中的许多人会努力抓住机会,让人生走上正轨。
据美国国家公共电台报道,美国有150多万名大学生面临无家可归的困境。学习、不断上涨的学费……大学生活已经够紧张了,如果还要担心住房问题,那足以让年轻人崩溃。对许多大学生而言,毕业是个严峻的挑战。
奥斯卡·戈迪内斯-阿维拉在一个贫困家庭中长大。他的父母都有工作,但只负担得起生活必需品。他们每隔几年就要搬一次家。大部分时候,4个孩子只能在一居室里打地铺。小时候,奥斯卡会嫉妒学校里的其他孩子有漂亮的书包。他的父母只买得起普通的单色书包,其他孩子的印有超级马里奥或其他人气卡通角色的书包,总是让他难过。
奥斯卡努力学习,获得了科罗拉多州立大学的小额奖学金。这笔钱不够交宿舍费,他开始了无家可归的日子。
好心的朋友让奥斯卡睡在他们的沙发上。“搬家”意味着寻找另一张沙发。奥斯卡经常在学校洗手间里洗漱。他不吃早餐,总是在学习或打工。
根据美国教育部对该国2000多所大学的调查,美国8%的本科生和5%的研究生无家可归。有研究人员称他们为“幸存者”——虽然经历了重重困难,但他们仍设法留在了大学里。
一个向大学生提供帮助的教会组织对奥斯卡伸出了援手。该组织不仅提供免费餐食,还自2021年起提供住房补贴。当然,不是所有申请者都能得到住房补贴,但奥斯卡又一次成了“幸存者”。他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卧室,每月房费不到400美元。他可以一直在那里住,直到毕业。
奥斯卡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空间。他的房间里到处都是书,有点儿乱。一想到能够亲手装饰这间房子,他就很有动力,“感觉更有尊严了”。
他买了一些盆栽,还有崭新的书包。棕色的包上装饰着白色斑点,背带是蓝色的。“这是我买过的最贵的背包。我想有个质量好一点儿的包,我做到了。”他说。
不必再为住房烦恼后,奥斯卡终于能专注于学业。今年春季,奥斯卡本科毕业了。他准备在秋季继续攻读历史学硕士学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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